“天下明德——故宫博物院重华宫主题展”在中国澳门
/礼孩
一个帝王的生长之所,起居之地,一直都是历史叙述的一部分。帝王的生活之于普通百姓,它是隐秘、清逸、幽远,充满了想象。在没有影视的年代,人们对帝王生活存在好奇心,但了解的渠道不多,主要是通过文字及绘画来观看、琢磨。2024年11月29日至2025年3月2日在澳门艺术博物馆进行的“天下明德——故宫博物院重华宫主题展”就受到关注,这个不同于当代艺术的展览,它几乎是记忆的再现,是隐藏的非虚构创作,是对帝王生活的凝视,是一种历史堆积物的梳理,观众在与文物的接触中,感受器物身上隐隐闪烁着过往的故事,听到人物、情感、文化的回声,触摸到别处的世界。
重华宫可谓是乾隆(弘历)皇帝时代的时光胶囊,是时间里的物象,仿佛他个人传记的一部分。难得一见的“重华宫”,因为故宫博物院与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深度合作,于2024年12月这个重要的日子在澳门被看见,时光里的故事,时光里的人物于展览之中呼之欲出。重华宫之名出自《尚书·虞书·舜典》,取义“此舜能继尧,重其文德之光华,用此德合于帝尧,与尧俱圣明也。”古代贵族社会对类似宫殿地方的命名十分讲究,凸显威严之际,也寻求祈福纳祥,同时也追求美好的意蕴,是权贵对自然及人文的认识。“重华”,被解释为寓意雍正、乾隆父子两代如尧、舜相继的“圣明皇帝”。“少而居之,长而习之,四十余年之政,皆由是而出”,七十三岁时,乾隆皇帝在《重华宫记》的书写,珍爱之心,溢于言表:少年时代的敏捷、青年的爱恋及自我完成,后来的勤政等等,人生的诸多关键时刻都与居所有关。重华宫,原为弘历住居的乾西二所,弘历当上皇帝后,升格为宫。可见,命名的变化是历史的沉淀及发展。重华宫,作为乾隆人生的片场,它是生活的场景,是叙述的载体,更是生命演绎的舞台。借此次展览,从隐秘的一角也看见乾隆皇帝的深情史,仿佛一生存在的精神之乡。
澳门文化局多次与故宫博物院合作,此次展出的130件(套)重华宫的珍贵文物,如此隆重,无外是希望中华文化以创新发展的宗旨在澳门这片中西交融、多元开放的土地上永续。这个展览,它是文化在时光里的浮现,它既是乾隆生活的侧面,但也链接他的父亲雍正皇帝的生命光线。我们所见的木黑漆地填金字宝亲王书乐善堂匾、紫晶螭纽“乐善堂”、青玉曹文埴书御制乐善堂记册印,均是雍正为乾隆其居赐名“乐善堂”有关的文物,都带着其情绪及对宫廷文化的理解。帝王对其庞大的子孙后代并非一碗水端平,像康熙皇帝有97个孙子,不可能都去爱。帝王对其子孙的情感都不是普通人所能体会,因为他们生来就被卷入政治的漩涡之中。在清朝的诸多太子之中,弘历算是非常走运的人。雍正最后选择并非正室所生的弘历,除了弘历的隐忍之外,也有命运的选择。由此可见,此次文物展,不仅是以乾隆皇帝个人生活为主的展示,也是对当时社会文化、政治制度、经济发展水平的见证。
碧玉虎紐“寶親王寶”“長春居士”印
清雍正(1723—1735)
通高 1.5釐米 紐高 0.9釐米 印面長 2.7釐米 面寬 1.1釐米
白玉御筆芝蘭冊
清乾隆(1736—1795)
長 12.5釐米 寬 12.5釐米 厚 2釐米
前些年,清宫剧流行,不少人对宫廷服饰产生好奇心。真实的清代衣服到底长啥样?此次展览,不少观众就为此而来。清朝宫廷服饰,它是一种“身体身份”,因此也有了文化的属性。看乾隆时代的服装,如果只停留在好奇上是远远不够的,因为逝去的历史里,也有当代的表达。对天然染色工艺感兴趣的当代人,他们一种着迷于“乾隆色谱”。原来,早在乾隆年代,染色技术已经达到相当高的水平。乾隆十九年(1754年)至乾隆四十年间染作档案统计,颜色名称有40个,如红、明黄、葵黄等,这些色彩不仅名称古色古香,而且色彩本身也具有独特的美感,能够给人以视觉上的享受和艺术上的启迪。如此就有了“乾隆色谱”。如果你是绘画、设计等领域的观众,也许在凝视乾隆色谱中的色彩搭配和色调运用时,你已经捕捉到一份来自古代的灵感。这个展览可以联系上当下的时尚,瞬间有了未来性,它表达的已经不是同一件事情。
金胎珊瑚雲龍福壽紋桃式盒
清雍正(1723—1735)
通高 19釐米 長 23.5釐米 寬 20釐米
孝聖憲皇后半身像屏
佚名繪紙本油畫
清(1644—1911)縱 65釐米 橫 56釐米
文物展,各有表达。对于来自宫廷的文物展,除了历史瞬间的浮现,命运之书也在展开。弘历行书孝贤皇后挽诗卷,就是一首深情的挽歌。乾隆一生留下的诗作有四万多首,大多数平平无奇,但写给孝贤皇后的一百多首挽诗却深情哀婉,是乾隆诗作中的佳作了。“醒看泪雨犹沾枕,静觉悲风乍拂帷,似昔慧贤曾入梦,尚余慰者到今谁?”??,这些诗词弥漫出乾隆对孝贤皇后无尽的思念之情。真可谓,“回首向来萧瑟处,前尘往事断肠诗”。乾隆的书法受赵孟的影响,有圆润、平和、端庄之味。乾隆挽诗卷的书法捕捉着里面的真意,时疾时缓,时断时续,从中可以感受到乾隆帝提笔挥墨时流露出的悲痛、惋惜与深爱。富察氏,她有更崇高的东西为乾隆所折服,她生命里的照耀自是乾隆不灭的白月光。据说,乾隆86岁高龄时候还去祭拜富察氏,那时孝贤皇后已经去世48年了。
孝贤纯皇后,原名富察氏,生于1712年,出身于满洲镶黄旗的显赫家族。她的父亲是察哈尔总管李荣保,母亲是一品公妻夫人觉罗氏,她还有个弟弟就是后来的太保大学士富察·傅恒。1727年,即雍正五年,16岁的富察氏按照当时的皇家传统,由雍正皇帝选中嫁给了自己的第四子弘历,成为他的嫡福晋,也就是未来的乾隆皇帝的结发妻子——孝贤纯皇后。从两幅不同时期的画像来凝视,孝贤纯皇后绝对是一位美丽、聪慧、通翰墨的贵族女子。作为指定婚姻,难得弘历与富察氏一同修身养德,有过两情相悦的美好时光,也有同甘共苦的时刻。帝王后宫佳丽多,难有珍爱,弘历与富察氏之间的爱,算是爱情的眷顾,却又如此不幸。这也是孝贤纯皇后在37岁去世后,性格极其复杂的乾隆皇帝用一生来怀念她的缘由所在吧。
樂善堂全集序冊
弘曆行楷書紙本冊頁本幅六開
清乾隆丁巳(1737)時年二十七歲
每開 縱三十三釐米 橫三十二釐米
青玉交龍紐“重華宮寶”
清乾隆(1736—1795)
通高 9.5釐米 紐高 4.5釐米 印面 13釐米見方
“焦秉贞画历朝贤后故事册”是此次展览的一个亮点。在乾隆那个年代,画肖像可不是容易的事情,一般来说,肖像画完成乾隆看过后,就封存起来,没多少人能目睹其芳容。在清代的绘画史上,焦秉贞是一位不可或缺的画师。焦秉贞,山东济宁人。康熙年间任钦天监,他是西洋天文学家、天主教士,汤若望的学生。他善于画人物,注重人物的形似,更致力于神韵的表现。他以创新绘画技法,留下了诸多传世之作。焦秉贞《历代贤后图》展现细腻入微的笔触,这是中国画家在融合西方技法与本土艺术方面的初步探索与再创造,也是清初统治者利用文化策略巩固政治的思想缩影。
展览中孝贤皇后画像为郎世宁所画。郎世宁(Giuseppe
Castiglione,1688年—1766年),天主教耶稣会修士、画家,意大利米兰人。1715年(清康熙五十四年)来中国传教,随即入皇宫任宫廷画家,历经康熙、雍正、乾隆三朝,在中国从事绘画50多年,并参加了圆明园西洋楼的设计。
给孝贤皇后造像,郎世宁在绘画中充分运用了西洋绘画焦点透视的原理,将画面中物体的质感、装饰感、透视深度空间感表现得淋漓尽致。正是如此细腻的笔触和色彩的运用,郎世宁巧妙地表现出孝贤纯皇后雍容华贵、温婉端庄以及自信安然的精神气质。近在眼前的人物,尽管遥不可及,但她一直是一种美好的存在。
紅珊瑚雲蝠靈芝紋如意
清(1644—1911)長 31.5釐米
弘曆採芝圖
佚名繪紙本 墨筆
清(1644—1911)
縱 204釐米 橫 131釐米
“天下明德——故宫博物院重华宫主题展”,可谓是还原了历史的第一现场,它以非虚构的方式去遭遇观众好奇的目光。在与文物的近距离接触中,观众感受到器物身上旧历史的浪潮在重新涌动,体验到文化的多元融合及兼收并蓄。天下需要明德的力量,这是人们朴素的情感。“重华宫主题展”作为一种表达,在看与被看之间,想象的重华宫与真实的重华宫在重叠,世界、历史、生活、他人都在活现,而观众也在这些特殊的文物里进行着自己在场的叙述。
歲朝圖並新正重華宮詩軸
弘曆紙本設色
乾隆二十八年(1763)縱 98釐米 橫 32釐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