爆炒水牛,永恒的童年回忆
图|文 于小尘
我出生在农村,用城里人的话说,出生在山清水秀,如诗如画的乡村。可真若生活在大山里,整日的面朝黄土背朝天,那些青山秀水便是了解世界的障碍,那些如诗如画亦是成为行走的屏障,屏蔽了我与世界的交流,阻碍了我与时代同行的步伐。
童年的乐趣,也生于山养于水。
比如像鲁迅笔下的少年闰土,下雪天扫一块空地撒上一些秕谷,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,看鸟雀来吃时,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,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。
再比如,每到七八月份的三伏天,每次雷雨过后,都和小伙伴们披着雨衣,穿着水鞋,拿着一个宽口瓶子,把数条松蒿或者柳枝绑在一起,做成扫把一样的小工具,满山坡的跑,把飞行在天上的水牛打下来,然后捉进瓶子。
水牛,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昆虫。
因为总在雨后出来,所以叫他们“水牛”,它们的学名叫大牙士天牛,幼虫长在地下,嫩黄嫩黄的,老家人把它们的幼虫叫做“地黄”,大概取其生活于地下,身体为黄色而来。约四五厘米长,宛如母腹中的小胎儿,可爱得让人忍不住亲吻和爱抚。水牛的幼虫时期比较长,大约三四年的时间,靠吃本科作物的根茎存活。每年三伏天,雷雨之后,土质松软,他们便不约而同他地从土里钻出来,变成了长着翅膀的黑褐色甲虫,雄的飞在空中,雌的只能在地上爬行。它们头上有两根长长的须,有两颗诡异而颗巨大弯曲的牙齿长在嘴的外面,像两个镰刀般的大夹子分布于嘴巴两边,看起来恍若身披铠甲的战士,非常威武,也许,这就是“大牙士天牛”这个名字的由来吧。
雨后,它们有的在低矮的小草丛里笨拙地爬行,有的在追逐、交配,或者张着翅膀飞来飞去,这时候果断拿下,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们的脖子或者后背两侧捡起来,装进瓶子。捉水牛需要胆大心细,否则会被它们的大牙咬伤,严重的还会流血。
我们亦是根本顾不了手上被咬伤的伤口,你争我抢,把打下来的水牛装进瓶子,欢声笑语在山间回荡不停,不需半天的时间,就能捉满瓶子,运气好,会捉到几只雌水牛,雌牛的肚子圆圆鼓鼓的,里面全是卵籽。
回家用剪刀把翅膀、腿和锋利的嘴巴剪掉,放在盐水里浸泡一个小时,再放在锅里爆炒。每次都是由父亲掌勺,而我,也总是眼巴巴地站在灶台边,看着褐色的水牛在锅里被父亲不停地翻炒着,香气诱着一串串口水迫不及待的自舌尖流淌到唇下。父亲见我的馋态,忍不住在出锅时小心的夹起一只,用嘴吹了又吹,待水牛没那么烫了,再小心翼翼地放进我口中。一嚼流香,口口美脆,尤其是雌牛水,满肚子的籽,咀嚼起来香香糯糯的。爆炒水牛,已然是农村里珍贵而特有的美味佳肴。
说它珍贵,是因为水牛的季节性很强,一年中就立秋前后的几场雨后才有,因此也十分珍贵。但它们也是农业的害虫,因为靠吃作物的根活着。
离开泥土的水牛,不吃不喝,它们的唯一使命就是繁殖,为下一个季节做好准备,交配完后母水牛会把受精卵产在土里,产完卵便很快死去。钻出地面后的水牛寿命很短,一般只有一天,有的还活不到一天。
他们在地下三四年的孕育和成长,只是为了那不到一天的飞翔。即使不被送上餐桌成为人们的下酒菜,也是老死田间横尸旷野,最终零落成泥碾作尘,从土里来,再回到土里去。
在那些艰苦的童年岁月里,这一盘盘水牛,成了童年餐桌上一道抹不去的痕迹。长大后,生活在拥挤的城市里,而乡村的生活,便是我回忆里最多最频繁的部分。现在每天有吃不尽的美味佳肴,却都比不上童年时期,那一盘香脆可口的爆炒水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