觉醒 文艺复兴至二十世纪的宫廷珍宝全球首展
采访、文/陆爱华 图/牛牛、弘宇 版式/志明
近200件来自文艺复兴至二十世纪的宫廷珍宝,从历史深处被唤醒,于深圳市当代艺术与城市规划馆揭开神秘面纱。“觉醒”一展由序曲、雕刻时光、权力的游戏、流动的盛宴、翩若惊鸿、微物之神、荣耀巅峰、历史之眼、尾声九个章节组成,将带领观众进入一场时空穿越之旅。
对话策展人 樊晓光
在面对这些时光的厚重献礼时,策展人樊晓光面临着巨大的压力。“这是一种历史的责任,就好像接力赛一样,它接力到你这一棒。之前,有些人善待它们;有些人漠视它们;有些人把它们当财产,储藏起来;也有些人把它们当成时光的馈赠,深入研究。对于我们来说,它们光华璀璨,见证风云,也曾因战争、私欲而历经劫难,但它们是历史的遗产,是人类文明史上最重要的注脚,所以我们要守护好这份遗产。”作为策展人,樊晓光和整个团队所做的事,其实就是把它们带回家的过程。本期,我们不仅是在与策展人樊晓光对话,也是与时光对话,与珍宝对话。
征集展品过程中最难忘的故事?
在策展初期,我和我的团队就非常清楚,这将是场不可估量的挑战。因为这个展览的艺术标准、学术标准非常高,可在此之前,没有先例可循,我们很难判断如何是对如何是错。一方面可能要靠感觉,另一方面不管是收藏家、博物馆,还是策展人的团队,我们需要很多人群策群力,去克服、协调各种棘手的问题。
展览筹备阶段,我最难忘的经历就是与一枚月桂叶的相遇。它来自拿破仑加冕时的月桂冠冕,是已知幸存于世的最后一枚月桂叶,也是历史中最重要的一位珠宝大师、拿破仑唯一御用金匠毕昂内的杰作。拿破仑加冕礼上所使用的月桂冠冕、权杖、还有宝球均是毕昂内的杰作,它们不仅是拿破仑权力巅峰的重要象征物,同时也代表着当时最高的艺术造诣。加冕礼后,这些珍宝出现在宫廷画师为拿破仑制作的油画上,带着一种统治意味。拿破仑滑铁卢战败,保皇党惧怕拿破仑卷土重来,便把代表着无上权力的月桂冠冕送到造币厂熔成了一个小金球,如此震撼的艺术珍品因为人的短视而不复存在。幸运的是,有两枚叶子从历史的枝头飘然而至,幸存于世。从这两枚幸存的月桂叶可以看出:这曾经是一件如此震撼的重要艺术品,它与历史有直接的关系。如今,这两枚月桂叶一枚在枫丹白露宫,是法国的国宝,另一枚在中国。
金叶子
看待这些珍宝的视角的变化?
从最早策划展览的想法萌芽,到现在我们经历了整个过程,甚至到展览开始的前夕,我的视角其实都是有所变化的,而且变化是每一天都会有的。
在这个展览中,我觉得把它们聚集起来,融为一个集体的过程,就好像一个导演在寻找自己的演员,一个作家在写一本宏大著作,每一个人物你到最后都要去细化,让它拥有生命力。就好像曹雪芹写红楼梦,字字写来皆是血,十年辛苦不寻常。
所以在策展过程中,这些珍宝也慢慢得被赋予了生命。我觉得最大的变化是:它们慢慢得就像红楼梦笔下的那些人物一样,在深情地讲述着背后的故事,它们的一颦一笑、举手投足,都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更为恒久的主题。我相信,展览大幕拉开时,观众一定也会感受到这种感觉。
皇家百合钻石冠冕
肖像钻石
在这两百件展品中,最喜欢?
“觉醒”展是一次完整的时光之旅,每件展品都是相互联结的关系。如果说到我个人最喜欢的部分,第一个要介绍的就是“荣耀之巅”。这一章节我们展出了13顶传世冠冕,它们来自历史中最重要的王室家族,无论从艺术造诣还是从文化价值来看,都极为难得。13顶冠冕集中亮相,对于深圳的观众来讲将是一次难忘的体验。
另外,不得不提的还有“微物之神”这一章节,这是个灵感迸发、充满奇思妙想的异度世界。在这一部分,我们展出了几十件用珠宝做成的小动物和千姿百态的植物,皆出自历史中那些才华横溢的珠宝大师之手,他们将冰冷的宝石、黄金赋予生命。这一部分我们将利用最前沿的多媒体艺术手段,尝试让科技与人文,创新与历史在此相遇,让观众能更真切地感受到珍宝的“精神气场”。这一章节也是我为小朋友们精心准备的,希望小朋友们能够在互动体验中,更生动地了解历史、触摸历史,打开一扇审美之门。
近200件展品中,我个人最喜欢的一件展品是来自于罗曼诺夫王朝的遗珍:那是一枚重达34克拉的肖像钻石。它是人类造物的极致,同时也承载了沉重的历史。匠人需要将坚硬无比的钻石切磨成非常薄的镜面,在那个时代,只能靠手工,这是极度困难的,可以说是在用生命挑战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但匠人追求这种极致是有原因的。
这枚钻石曾属于沙皇亚历山大一世,是他送给妹妹的结婚礼物。沙皇是拿破仑一生中最大的对手,后者为了统一天下,一心要征服俄国,在血腥的战争之前,他最初选择了联姻,向沙俄的公主求婚。但这个消息提前走漏,罗曼诺夫王朝连夜把这位公主嫁掉了。其实,这位公主是亚历山大一世最深爱的人,尊为沙皇,他却无法阻挡这一决定,以至于这位公主30岁就去世了。当时,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婚礼上送上这枚用34克拉钻石封存的,印有他本人肖像的珍贵礼物。
在我们看来,这样一枚小小的艺术品,传递了如此巨大的信念、力量和人生中的无奈、无常,给人很大震撼。
光明之剑挂表
如果将这些珍宝串联成一部电影?
今天很多做展览的人都在标榜“沉浸式”,“沉浸式”几乎已经成为陈词滥调,他们用大量的灯光效果去迷惑观众的视觉,却无法传递任何精神上的东西。在构思这个展览呈现方式的时候,我们借鉴了电影的艺术手法。因为我们想要呈现的是造梦式观展体验,而电影艺术就是造梦的艺术,当人们走入电影院,关上灯光,在黑暗的环境中任由你的心灵去接受银幕上所发生的一切,那些伟大的影史奇迹就是这么出现的。
另外我们的主创团队也创造了极具张力和戏剧性的观展氛围。历史本身是我们吸取养分的地方,我们只是把历史最隐秘的一面呈现在展览中,让这些穿越时光的艺术品自己去讲述它们的经历。
序曲后的下一章节,叫做“雕刻时光”。“雕刻时光”是我们的钟表展厅,以前,日内瓦的钟表匠人也叫阁楼工匠,他们不懈地制造出很多精密零件,他们把这些用艺术化语言,做成小小的钟表去记录时间。今天,包括故宫的钟表,我们去修复一个零件,哪怕是普通的零件都很难,但当年在还没有电的时候,他们是怎么把它做出来的?所以我说这些阁楼工匠,这些钟表匠人就是雕刻时光的人。
“雕刻时光”这个概念,来自我最喜欢的导演塔科夫斯基,他是前苏联很重要的导演,他写过一本书叫《雕刻时光》,他说电影就是雕刻时光的艺术。所有的导演、持摄像机的人,其实都在雕刻时光,这是很浪漫的。我们觉得创造这些艺术珍品的工匠们,其实就像今天这些伟大的导演一样,他们也在用自己的力量去雕刻时光。在你看到它的那一刻,就觉得时光易逝,但这些前人留下的珍宝又仿佛将那些时光凝固了。
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,我们把展览想象成一部电影:我们的策展团队是编剧,而这些艺术珍品就是演员,其实就是这样一个造梦式的过程。我们希望传递的是一个整体的概念,这个概念是有内核的,而内核是一个电影最主要的内容。
皇室鼻烟盒
蓝宝石胸针
这是由中国人写给
这个世界的一封情书?
今天,艺术品通过市场,买卖或者捐赠,以一种更文明更合法的方式流通。但在漫长的历史中,那些曾被当成无上国宝的历史遗珍,很多是靠战争掠夺的。如今,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始参与到保护人类共同文化遗产的过程中。第一,我感觉这是很骄傲的。第二,我们是通过文明的方式,而非战争获得。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中国人借此看到重要的艺术品,去欣赏到西方的文明,去欣赏到别人的文化。
而且这场关于欧洲文明珍宝的展览,从筹备到落地,我们坚持全部由中国团队打造,他们大多都是年轻人。我们想告诉大家:今天的年轻人已经不同了,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,对于历史的了解,我觉得可能是在历史中是最为通达的时候,这受益于我们的教育,受益于互联网,受益于这一代中国人对于世界上很多不同文明的渴望可以被满足。我们可以做到既热爱自己的文明,也尊重来自邻居的文明。
同时我们也希望可以让外国人看到他们的国宝是被妥善对待的,是被尊重的,而且在文化上也是继续被研究的,我们将以中国人的视角去研究。不同文明间相互欣赏、相互理解,这是我们的出发点,也是我们的态度。
最后,我们也想借这个展览的机会告诉全世界:不管是在文化的挖掘上,还是在展览的呈现上,我觉得我们拥有最好的机会,最好的时间,最好的人做这件事儿。所以我觉得这也是一次文化自信的表述,也是由我们中国人写给世界的一封情书。另外,我们把这个展览首展定在深圳,这是一座年轻的城市,我们有幸在这个城市最风华正茂的时候遇到它,所以“觉醒”也是我们团队写给深圳的一封情书。
金羊毛勋章
美杜莎手镯
每一次“觉醒”时刻总能有新的曙光。
我们的展览是全球巡展,巡展中的每一站都会有重要的展品加入,我们也会不断调整讲述的方式。就像一个人一样,觉醒之后,他会开始思考他这一天的行动,做更多的事。我们的主创团队在不断完善自己,更新我们的展品,更新“奥德修斯计划”所研究出来的文化内核,其实,“觉醒”早已超出了传统意义上展览的范畴,它将会像水一样,无需给一个非常固定的形态,而是以更开放的姿态,用重要的文化内容去契合那些城市的文化地标。
就像这个时代一样,在审美被觉醒后,这个社会也会开始行动,对于年轻人来说,我们希望“觉醒”是带领他们进入新世界的一扇门,是一次美的启蒙,十年以后他们会长大,我们也期待他们长大以后去做更多的事情。所以我们非常感恩能够有幸做一件可以影响到许多人的事情。
接下来,我们展览的每一站都会有非常重要的重磅级展品加入,甚至它们的分量可能会超过拿破仑的月桂叶,到时候“觉醒”展也许变化的不只是展品的顺序、组成内容,还有我们不断破解它们背后的文化密码。它们连贯起来将会是一些更新的、更重要的东西,请大家拭目以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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